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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藝述】專訪林嘉欣:「觀賞藝術並不是即時要帶走什麼」

/ 撰文 黃沛鵬
/ 2018.03.30
說起林嘉欣,大家想到的,除了藝人的身份外,總會聯想到藝術。
攝影:陳嘉元 Make Up:Will Wong Hair:Hin Wan

觀看藝術並不是即時要帶走什麼,透過不斷地重複欣賞、離開、思考,往往不會知道藝術對你的影響有多深有多大。

林嘉欣

「喜歡藝術」——是嘉欣給予大眾的印象,不過她真真正正稱得上喜歡藝術,還是要時光倒流到十年前,「那時拍了十多齣電影,覺得自己已耗盡了,再沒什麼可帶給電影、導演。」她把心一橫放棄香港的一切,遠走到法國巴黎進修劇場,來到一個新地方,所有事情都要重新開始,「那時有很多新鮮感,有很多的第一次,買支牙膏也不知該怎樣說!?」

巴黎,是浪漫之都,也是藝術之都,畫廊、美術館數之不盡,「除了上學,我給自己一個任務,就是下課後到不同畫廊、美術館參觀。大半年後學期完了,任務還未完成,即使到了今時今日,仍有不少未曾到過。」她表示巴黎藝術氣氛特別濃厚,於是令到她對藝術興趣愈來愈大。

藝術家、策展人等角色,好讓嘉欣拉近藝術與大眾之間的距離,「藝術就是生活的一部份。」她說當初興起舉行展覽的念頭,完全是因為一個人——林珊珊,「林珊珊知道我喜歡藝術,也是我的興趣,就問我為什麼不跟別人分享。」嘉欣喜歡藝術的初衷不是為分享,而是認為這些成為她心靈的養分,但林珊珊慢慢地改變了其想法,「Art is for sharing,藝術是表達方式,同樣地也並非只給自己,而是多跟其他人一起分享。」

渡部真由美《Send In‭ ‬The Clowns》展覽(資料圖片)

辦展覽是建構一個分享平台,而策展就是思考怎樣去分享。至今嘉欣有三次策展的經驗,由第一次井上有一的《花》,到渡部真由美的《Send In‭ ‬The Clowns》,以至最新近攝影展《VITA HAVINA MACHO.WAR IS BLIND》,嘉欣希望從策展過程中,能跟觀眾接軌,「希望他們能得到什麼訊息,能帶走什麼。以《VITA HAVINA MACHO.WAR IS BLIND》為例,我跟宣明會到烏干達探訪當地難民,除了去寶麗萊記錄過程,還想大家了解到是什麼一回事。想了又想怎樣利用東非布傳達想講的訊息。」她因訪問難民Jacqueline而得知當地婦女都用東非布,是難民家鄉南蘇丹標記,最終目的都是想將我所見所聞,用不同方法呈現給大家。」嘉欣說透過與藝術家不斷討論,會令整件事情愈見實在。由此可見,不論面對的是藝術家還是觀眾,她最着重的始終是「溝通」。

本地大型藝術展入場人次屢創新高,另一邊廂有不少香港人仍表示不懂藝術,擺出事不關己的態度,嘉欣認為藝術並非一門高深學問,「藝術常在我們生活中,例如巴士站會看到荒廢的椅子,木、藤、布等不同形式的擺放在一起,對我而言這些都是藝術品。我們可能會忽略它們,但它們有其功能性之餘,也有其美感存在。」她再三表示日常生活中有很多東西都是藝術來,只是在於我們有沒有留意。「藝術不是遙不可及的,不單啟發創意,還令生活變得更美好。」

René Magritte《The Lovers Kiss》(1928)

藝術品拍賣會價成的消息,也許使普羅大眾認為藝術「離地」,嘉欣說炒賣藝術是另一門學問,反之她更想了解藝術家的生平經歷,從而去嘗試理解其創作,她舉20世紀比利時超現實主義藝術家René Magritte(馬格利特)1928年作品《The Lovers Kiss》為例,「就是因為Magritte 14歲時,發現他的母親跳河自盡那一刻,長裙是包裹着她的頭。Magritte從沒承認這對其創作有直接影響,but it's always personal,一定是藝術家很『割肉』的事才有創作,不論是愛是怒,最後說的都是『情』。」

她再說墨西哥女畫家Frida Kahlo(芙烈達·卡蘿),「她所有自畫像都是在表達。她因多次手術而長臥在床,從父親帶來鏡子開始自畫創作,從畫中顯示她怎樣看自己。」Frida Kahlo可謂影響她最深的藝術家,她早前到巴黎看到Kahlo 1940年作品《Self-Portrait with Cropped Hair》的真跡,「畫中她穿上了丈夫的西裝,極之oversized,把丈夫最愛她的長髮剪掉,髮絲滿地,而手上還拿着剪刀。當時她很憤怒,因丈夫對她不忠,跟不同女性發生關係。」剪去丈夫最愛的髮絲,卻穿上他的西裝,嘉欣就是被那份矛盾的心情所牽動,「從真跡中感受到她愛得很痛,痛得要命。」她稱藝術家創造者有血有肉的事情導致有這樣創作,「作為一個演員去了解藝術家創作背後的故事,會重新用不同角度欣賞他們的作品。」

Frida Kahlo《Self-Portrait with Cropped Hair》(1940)

近年,人們買下的奢侈品,不再單純的是手袋、腕錶或Designer Chair,還有藝術品,可能仍有人捨得花盡金購入限量版手袋,卻未必敢於將藝術品據為已有。起初,嘉欣也有同樣的疑慮,第一個反應通常都是「沒那麼多錢啊!?」她說從書本看作品跟現場看真跡是兩個完全不同的體驗,「第一次看Magritte的《The Lovers Kiss》真跡,心情真的很激動。不過,要中了六合彩才有有機會。」

即係買不起天價名作,但嘉欣也有買下她的心頭好,話說某次她到東京看過法國藝術家Niki de Saint Phalle展覽後難以忘懷,回到酒店反複思量,最後決定重回美術館,買下她的木塊畫作《Mechant Mechant》,「她本是模特兒,19歲時患精神病,在醫院開始創作,試過將顏料放進槍內射向畫布上,『Click Clack Boom!Click Clack Boom!』她因承受不了過去,於是借藝術這媒介來發洩。」Niki de Saint Phalle最著名是系列名為《Nana》的肥伴女性畫作,色彩甚繽紛,而《Mechant Mechant》是包含她五幅Silkscreen木塊作品,「原來這些木塊自由組合變成其他東西,藝術家是想顛覆大家對畫的思維,destroy後再reconstruct。」字裏行間難掩她擁有心儀藝術家心血作品的興奮之情,而這作品現存放在她的工作室中。

Niki de Saint Phalle的《Mechant Mechant》是嘉欣第一件藝術收藏

攝影師是嘉欣另一身份,她用寶麗萊下照片,她的第一部相機是來自她父親, 「這部相機已壞掉,多次找『醫生』,它依舊鬧情緒,現在只好安放在防潮箱中。」她擁有十部寶麗萊SX-70相機,喜歡這即影即有設計跟她的工作不無關係,「因寶麗萊菲林並不便宜,需要思考才影下,不像數碼相機般放任。拍寶麗萊需要觀察,而觀察需要時間,使人會靜下來,我喜歡這個狀態。要知道拍戲現場很亂,人就需要如此靜的狀態,拍寶麗萊可讓我定下心神。」

由策展人到藝術家,嘉欣都是「素人」姿態,這不表示她不專業,而是在於她非傳統學院派,「純粹是想表達,很多東西都是自學得來。」她說像法國藝術家Henri Rousseau,畫到60多歲,每年都參與沙龍畫展,「每年藝術評論家都嘲笑他、批評他,沒讀過藝術走去畫畫;到了他晚年畢加索一句說話,全世界的人認定他是好畫家。」所以她不認為一定要讀藝術,「可能我是演員,觸覺敏銳,又多愁善感,演員從事策展或藝術創作,是有其優勢。」

Henri Rousseau《Tiger in a Tropical Storm (Surprised!)》(1891)

嘉欣跟法國的藝術關係特別親密,進修藝術的地方是法國、買下藝術作品出自法國藝術家,再者,她是《法國五月》(Le French May)的代言人,而這合作關係不經不覺來到第五年,「過去廿多年來,《法國五月》將不同媒介藝術由法國帶到香港,讓香港人可近距離接觸,同時又鼓勵法港兩地藝術家合作,交流是很重要,會產生意想不到的效果。」她坦言每年都害怕《法國五月》主辦單位不再找她代言,「這些是很難得的機會,可以認識到藝術家本人,跟他們做訪問,透過他們的解讀再重新觀賞他們的作品,會有不同觀點。」她回憶起莫奈(Claude Monet)作品香港展的籌備工作,「我認識了法國一個資深藝評人,也是策展人,他讀了無數有關Monet的書,對Monet認識甚深,現在他就站在我面前,我就像小朋友般不停地發問,確實是非常有趣,從中學習和吸取知識。」

嘉欣一身兼數職,但對她來說,所有都是一件事情來,「不論是演員、攝影師,還是母親,全是連繫在一起的。觀察女兒玩耍,她們角色扮演樂在其中,拿着一支棍扮士兵、扮老人,這支棍充滿不同可能性,令她們相信自己所建立的世界。」這同樣能應用於演員和藝術工作中,「這些都是觀察,是直接影響着我,我沒有刻意把事情分開。」

《他鄉情韻— 克勞德‧莫奈作品展》是香港重要藝術展覽之一。(資料圖片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