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藝述】專訪古琴藝術承繼者:為自己度身斲琴,就像處身天堂
/ 2018.06.19
左起,蔡昌壽、康文署博物館長(非物質文化遺產)鄒興華、琴人學徒黃良喜。
上世紀80年代,國學家饒宗頤(饒公)面對家中古琴失修,音色變差,苦無對策。經著名古箏演奏家陳蕾士推薦下,饒宗頤認識了蔡福記,在城市大學的公開活動上主動跟蔡昌壽打招呼。
蔡昌壽與饒宗頤因古琴結緣三十載。對於饒公去世,蔡昌壽坦言惋惜。(黃正軒攝)
「他說屋企有幾張琴需修理,要求上門幫忙。」蔡昌壽當時並不認識饒宗頤這位「汕頭同鄉」。修好琴後,饒宗頤贈《斲琴圖》予蔡昌壽並為蔡福記親撰招牌表謝,蔡昌壽亦親斲古琴回禮。二人自此結為琴友,乃超越金錢交易和賓主關係的知音。蔡昌壽斲琴老師徐文鏡除為琴人外亦為詩人,曾根據琴名作詩。
徐氏生前未完成「鏡齋十二琴銘」共12張古琴,蔡昌壽將之重造以圓恩師遺願。身為琴友的饒宗頤,也親自為12張古琴寫上徐文鏡的詩作銘文。
古琴芭蕉葉形的為主,琴體以三塊木拼合來斲,不同種類木材令音色更好,尤以古木為佳,因為木漿盡退。琴人亦要不斷修改琴身外形,以臻至善,因此古琴每張獨一無二。
對於獲選為「非遺」傳承人,蔡昌壽態度淡泊隨和,總謙稱自家工藝屬「手作仔」,大有天外有天、人外有人之意。他說:「『國家級』是出面的人認同,不是我自己說。我無可能自認第一。」問及有否憂慮古法斲琴有朝一日失傳,他亦看得很開:「所謂『一雞死一雞嗚』,你不做有第二個人做。」他自嘲不懂做生意,「頂住個老招牌無用」,別人大可將整盤手藝企業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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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琴為木胎漆器,反覆上漆一年半載不足為其,色澤花紋很自由。又要先以鹿角灰打底,確保琴面孤度適中。漆為致敏物料,接觸後過敏反應可持續十日,關嘉匯說:「有同學全身穿上生化裝備作保護。」
關嘉匯隨蔡昌壽學斲琴逾廿年,表示古琴藝術「絕無可能失傳」,並指蔡昌壽自90年代起收琴人為徒意義重大,某程度上令古琴藝術起死回生。「20世紀中期係衰落時期,中國很少人彈古琴。1954年北京的音樂研究中心做了一個全國調查,只剩下不足100位古琴人。」中國大陸近代久歷兵荒馬亂,社會動蕩不安,傳統文化又受到政治運動如文革的衝擊而風雨飄搖,古琴息微。
蔡昌壽不嚴厲,但很執著細節,斲琴上所有微小錯處逃不過他法眼。蔡昌壽說: 「你地唔識先學,識使乜學。一句說話。」
古琴藝術有「琴、譜、斲」三大範疇,全部通曉方為完整。關嘉匯認為在師父堅持底下,短短廿年有逾50位琴人學識斲琴,實屬幸事。「對於古琴文化藝術愛好者,有機會接觸斲琴、完全為自己度身製造,就像處身天堂。」他說同門皆為狂熱者,非常願意繼續教導狂熱下一代。儘管近年斲造了「未熄」和「未曉」兩古琴,關嘉匯自覺仍未滿師,現擔任助教角色,在「蔡昌壽斲琴學會」內傳承。
關嘉匯以「古代沙紙」——瓦灰溝植物油打磨琴面,「勝在無化學成份。」 未乾的漆則非常致敏,人體接觸後要用食油來清潔。
早前該學會獲「衞奕信勳爵文物信託」資助,花了60多日拍攝蔡昌壽指導下之整個斲琴過程,「四張琴由頭到尾造出來,所有內容、步驟經編碼並整理成資料庫,可隨時搜索參考。」此紀錄片名為《蔡昌壽師傅送給22世紀斲琴人的60課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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蔡昌壽與太太跟一眾徒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