坂本龍一離世｜陪伴教授人生最後十年夥伴　受大自然調音海嘯鋼琴

人生的每個時期，總會有一件物件對我們影響深遠、別具象徵意義，可能是一枚手錶、一頂帽子、一張照片、一件禮物，對於教授而言，他人生的最後十年無疑是這一台鋼琴。

於2011年3月11日，東日本大震災發生，於宮城縣農業高中的一個體育館內，一台默默無名的鋼琴被一米高的洪水淹沒著，數天後才被發現。及後教授於日本東北進行慈善活動時得知這個消息，前往該所學校並發現了這台鋼琴，他觸摸著這具「鋼琴屍體」，很好奇會發出怎樣的聲音，他形容鋼琴是工業革命後出現的產物，從大自然取來的物質，經人類的技術製成，所發出的聲音被強行統一化，其實是人類擅自調出的不自然聲音，而海嘯則在一息間將一切打回原形。這台海嘯鋼琴，是經由大自然調音的鋼琴。教授當下檢查鋼琴，彈下去音質已破損，但依然保持結實的身軀，仍努力發出聲響，令教授為之動容。

自2012年找到這台鋼琴之後，它成為了教授的紀錄片甚至新專輯的靈感。他在2014年及2021年先後診斷出咽喉癌和直腸癌，多年來積極治療，同時對音樂的熱情依然熱熾，或者這台鋼琴展現出極強的生命力，亦默默地扶持著教授。紀錄片《Ryuichi Sakamoto: CODA》名字中的「CODA」是音樂術語，指的是樂曲的尾聲，紀錄片譯名亦為「終章」。但一首樂曲的終章，亦可以是另一首樂曲的起始，而這個開始則源於海嘯鋼琴。

於2017年發表的《async》，是自宣布患癌之後首度發表的原創專輯，亦是使用這台海嘯鋼琴來完成的作品。作品獲得多項成就，包括英國媒體FACT評選第1名、美國PITCHFORK年度最佳專輯第4名、日本MPCJ的流行類最佳作品獎等等。製作過程中以日常物品和大自然中汲取靈感，他曾在過往的訪問中透露，在癌症康復的過程中，他重新磨練耳朵去聆聽日常生活中的微小事物，森林、雨點的聲音成為了他的創作素材，在紀錄片《Ryuichi Sakamoto: CODA》中也能看到他簡單地用一台手機去收錄大自然的聲音。

隨著專輯《async》的發布，於同年他亦於東京舉行了第一場的音樂展覽《Ryuichi Sakamoto | async》，將《async》在環境中播放，讓本來取自於環境的聲音回歸環境，讓觀眾體會聲音與空間的關係。於2017年，海嘯鋼琴被改造成一台可以自動演奏的藝術裝置，於展覽《IS YOUR TIME》中首度亮相，卻是在保留鋼琴受損的情況下展現出貼近自然應有的聲音，及後展覽於世界巡迴展出，最接近我們的一次是2021年於台北的特展。這台寓意著破敗重生的鋼琴，甚至在展出期間有些琴鍵已失去功能，只能發出物理碰撞的聲音。教授曾經說過他始終嚮往持久不散的聲音，但世上又豈有永恆不變的事物，或者最後這一台只會慢慢頹敗消散的海嘯鋼琴，由沙啞低沉以至逐漸無聲的聲音，最能夠激盪教授的心靈，奏出縈繞不散的永恆樂曲。